毛泽东与胡耀邦的交往记忆

从第一次趴在墙头见到毛泽东，到难忘的抗大时光和戎马生涯，胡耀邦的命运和那个高个子的毛委员联系在一起，并终生追随他的事业。毛泽东诞辰90周年之时，胡耀邦动情地写下《最好的怀念》（《人民日报》1983年12月26日）一文，以此来感恩毛泽东对他的无私关怀与谆谆教导。

趴在墙头第一次见到了“毛委员”

胡耀邦的家乡湖南省浏阳县是中共活动的中心之一，他的父母和哥哥姐姐都参加了革命，在家族的影响下，少年胡耀邦投身革命的热情越来越强烈。不上课的时候，他常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做宣传，或者组织少年先锋队队员们拿着红缨枪站岗。1927年4月，蒋介石和汪精卫先后背叛革命，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中途夭折，原来生气勃勃的中国南部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9月9日，湘赣边界爆发了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工农革命军分别从修水、安源、铜鼓等地出发，向长沙进击。17日，起义部队主力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的三个团损失甚重，被迫南撤，辗转会师于浏阳文家市。19日晚，毛泽东在文家市里仁学堂的一间教室内，主持召开了扩大到营一级的前敌委员会会议。就是在这次会议上，为了保存和发展革命力量，毛泽东作出了放弃攻打大城市的战略决策。

20日清晨，一千五百余名起义官兵在里仁学堂操坪集合。听到集合号，胡耀邦等一帮高小学生好奇地攀上学校围墙，向里张望。只见战士们一排排肃立，一个面容清秀、长发掩耳，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土布褂子的高个子走到队伍前，声调高亢地说：中国革命没有枪杆子不行。这次秋收起义，虽然受了挫折，但算不了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的武装斗争刚刚开始，万事开头难，干革命就不要怕困难。我们有千千万万的工人和农民群众的支持，只要我们团结一致，继续勇敢战斗，胜利是一定属于我们的。我们现在力量很小，好比是一块小石头，蒋介石好比是一口大水缸，总有一天，我们这块小石头，要打破蒋介石那口大水缸。这时，队伍里有人议论说：毛委员讲得真好！胡耀邦这才知道，讲话的这个人叫毛泽东。

“胡耀邦来了没有？站起来给大家看看。”

1929年夏天，胡耀邦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浏阳县立中学。读书期间，胡耀邦结识了一个思想进步、年龄比自己大三岁的同学万宝久。万宝久常常向胡耀邦讲述红军游击队的活动情况及共产党的政治主张，慢慢地，胡耀邦开始关注革命。这年冬天，胡耀邦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开始了他的职业革命生涯。1933年，胡耀邦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后调任少共中央局秘书长。1934年10月，胡耀邦随中央红军开始震惊中外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任中央工作团党总支书记。长征胜利结束后，任少共中央局委员、秘书长。

1936年1月31日，红一方面军以“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的名义东渡黄河，进入山西，发起东征战役。毛泽东任总政委，彭德怀任总司令。胡耀邦被调到地方工作团，任石楼县征兵和给养工作队队长。由于毛泽东出来指挥作战，胡耀邦见到毛泽东的机会也多了。后来回忆长征时他对人说：毛主席指挥作战的灵活性真了不起，但也不是像一些书上说的那样从容不迫，轻松自如，他看上去消瘦憔悴，常常显得不安而焦急，有时候急得骂人。

1936年5月，红军在延川县大相寺举行东征总结会议。会上毛泽东高兴地说，这次东征，打了胜仗，唤起了人民，扩大了红军，筹备了财物。由于李富春曾向毛泽东介绍过21岁的“小青年”胡耀邦的工作成绩和工作精神，加上总结当中大家都认为石楼的工作做得好，毛泽东在会上问道：胡耀邦来了没有？站起来给大家看看。胡耀邦站起来，毛泽东一看就笑了，幽默地说：是个幼稚味还未完全脱掉的同志嘛！毛泽东饶有兴致地向胡耀邦询问“扩红筹粮”的情况，并让他向大家说两句。胡耀邦把工作情况说得既简要又条理分明。这是他同毛泽东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他的热情、精干和深思、机敏，给毛泽东留下很好的印象。

“他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热爱学习、朝气蓬勃的‘红小鬼’”

1937年1月，中国抗日红军大学随中共中央机关迁至延安，改名为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简称抗大。这年3月，抗大第二期开学，毛泽东出席开学典礼并讲了话。他为第二队学员题词：“要学习朱总司令：度量大如海，意志坚如钢。”自4月起，毛泽东根据自己撰写的《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为抗大学员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

胡耀邦被选派进抗大第二期学习，他编入了著名战将陈赓任队长的第一队，入学不久就被选为党支部书记。一向好学的胡耀邦为能够有这样的学习机会而高兴万分，他大量阅读马克思列宁主义著作，并且联系实际用心去体会。抗大的教育使胡耀邦受益终身。在这里，他有幸聆听了毛泽东亲自讲授的哲学课，讲课内容后来整理为著名的《实践论》和《矛盾论》。每次听课，胡耀邦因为个子小，总是坐在前面，于是也就成了毛泽东经常提问的对象：“胡耀邦，听懂了没有？”“胡耀邦，你说说。”胡耀邦便站起来，有条有理地一一回答。毛泽东对这个二十多岁青年头脑之清晰、理解力之强十分赞赏。

这年8月，为适应抗日前线对干部的迫切需要，“抗大”二期提前毕业，学员们赶赴前方。毛泽东却将胡耀邦留下，与另外27名同志一起编成“抗大”高级研究班。毛泽东继续授课，胡耀邦仍担任党支部书记。9月的一天，毛泽东把胡耀邦找去谈抗大工作。毛泽东说，做好抗大工作，必须要办一个校刊，你要把校刊办起来。胡耀邦说，怕写不好。毛泽东说，写不好可以学嘛！也可以让各队负责人写文章呀！胡耀邦趁势说，那我就先向主席约稿，请您写一篇发刊词吧。毛泽东不禁大笑说，你这个胡耀邦，马上就将军了。

作为抗大政治部编辑出版的校刊《思想战线》，经过胡耀邦的积极筹备，不久就创刊了。9月7日，第2期《思想战线》刊登了毛泽东的一篇文章，即后来编入《毛泽东选集》的那篇著名的《反对自由主义》。领袖的支持，给了胡耀邦极大的鼓舞，他不仅挨个地跑遍学员大队，分送这期校报，在随后《思想战线》改名《抗大》的第3期校报上，他还撰写了读后感式的《关于自由主义与反对自由主义》一文。

1937年10月，胡耀邦从高级研究班毕业。经毛泽东亲自提名，胡耀邦任抗大政治部副主任兼一大队党总支书记、政委，正式进入了抗大的领导层。当时有些人不大赞成，认为胡耀邦资历太浅，年纪太轻，还不满22岁。毛泽东坚持说：“你们反对，我就要他当。”而此后的事实证明，胡耀邦没有辜负毛泽东的期望。

1938年4月，胡耀邦调任抗大第四期一大队政委。第四期学员5562人，绝大部分是来自各地的知识青年，还有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高级知识分子。由于中国共产党高举抗战和统一战线旗帜，深得人心，声誉日隆，大批富有爱国之心的青年千里迢迢奔赴延安。抗大原有的校舍难以容纳，一大队移往瓦窑堡米粮山。毛泽东在送行的讲话中，提出要“向你们推荐两个人。”他说：“一个是我敬佩的老师，从苏联吃面包回来的张如心教授，他可以把许多马列著作背诵如流，你们可以向他学习系统的马列主义理论；一个是大队政治委员胡耀邦，他的年龄比你们大不了多少，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热爱学习、朝气蓬勃的‘红小鬼’，现在还不断写些文章在报上刊登，很受读者的欢迎。希望你们以这两个同志为榜样，好好地学习。”

瓦窑堡距离延安180里，是子长县政府所在地。国共合作建立统一战线之后，陕甘宁边区各县国共双方都互设机构。1939年年初，国民党方面制造事端，欺骗中共子长县县长薛兰斌到县城开会，以征兵、职权纠纷为借口，扣留薛兰斌。胡耀邦闻讯后立即紧急集合一大队学员，作好同田杰生交涉的准备，同时又与八路军留守兵团紧急联络，请三五九旅戒备待命。胡耀邦只带一个警卫员去见田杰生，田杰生却布置了一个排防守，个个荷枪实弹，虎视眈眈。胡耀邦向田杰生说明了一致抗日的重要性，警告他不能胡作非为，并提出了解决方案。田杰生自知理亏，最终将薛兰斌交胡耀邦护送回去。事后毛泽东把胡耀邦找去，详细了解了事情经过，说，你还演了一出单刀赴会呀！

“这可是我们红军自己培养出来的秀才哟！”

1939年3月，胡耀邦被中央调回延安。经毛泽东提名，胡耀邦被任命为中央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副部长。因组织部部长方强正在华北开展工作，代行部长职务。总政组织部负责部队领导干部的考察、任免和调动事项。当时整个干部队伍中，军队干部占大多数，总政组织部不仅负责向八路军调派干部，也负责向中原和南方的新四军，甚至向重要的游击根据地派遣干部，胡耀邦的工作相当繁重。然而，仍有人担心胡耀邦太过年轻，无法胜任这样的重任。但毛泽东表示说：他当副部长年轻，那就让他当正部长。不久，胡耀邦就被任命为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部长。后来他回忆道：“毛主席提议我当中央军委组织部长，那时我才二十三岁。当了组织部长，就要找高级干部谈话。那时陈赓大将、王树声大将、萧克上将等等，我都找他们谈过话”，有时“即使批评严厉一些，高级将领还是要听”。

胡耀邦在总政组织部部长任上，有桩鲜为人知的工作，那就是协助毛泽东纠正社会部部长康生在整风后期审干运动中搞的“抢救运动”。1943年5月，康生以“抢救”为名，采取逼供信的手段，造成大批冤假错案。在延安，半个月挖出所谓特嫌分子一千四百多人，一时间闹得延安沸沸扬扬。当时胡耀邦领导军委一局的审干、反奸，在总政治部机关没有打一个特务。他划出四条政策界限：严禁打人骂人；非经批准不准捆人；没有充分证据不得逼供；严防自杀。在向毛泽东汇报时，胡耀邦大胆陈述对“抢救运动”的看法和意见。8月初，毛泽东专门派胡耀邦下去调查。胡耀邦回来后向毛泽东汇报说，大部分特务都是假的。毛泽东一边听汇报，一边和胡耀邦起草了审干工作的九条方针，基本精神是“一个不杀，大部不抓”。及时纠正了发生的反特扩大化的错误，从而为党挽救了一大批干部。

抗战时期，著名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到延安访问，毛泽东介绍他认识了党和红军中的许多高级领导干部，在介绍到胡耀邦时，毛泽东拍着胡耀邦的肩膀说：“你别看他个子小，这可是我们红军自己培养出来的秀才哟！”后来每次谈及那段历史，胡耀邦总是深情地说：“在延安的十年，我一直受着毛主席的亲切关怀、教育和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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