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学员乘船赴南沙岛礁 吐得上气不接下气险坠海

　　从一名军校毕业学员背囊中“沉睡”的两条香烟，看基层部队风气新变化——

　　奔赴南沙，风浪中找到了军人的“样子”

　　离港的笛声响起，我向前来送行的领导和战友敬了一个军礼，开始了奔赴南沙的航程。从军校毕业，这是我走向基层任职的第一个战位。

　　航速加快，军港远去。尽管知道，几天后才能到达南沙，内心却充满迫不及待的渴望。伏在船舷边，眺望大海深处。耳边响起首长动员时的话：今朝建功南沙，千秋有功国家……听说以前基层部队人际关系难处，比如想休假，必须得“表示表示”；想进步，也得“意思意思”。又想起南沙条件艰苦、气候高盐高湿，吃不上新鲜的青菜，连看电视都困难……想到这些，我心里打起了鼓：我会遇到啥样的领导呢？我能在基层生存吗？

　　天已暗，海上的风浪更大了。由于床位有限，我被安排在餐厅的座位上休息。带队干部李鹏飞助理过来问我：“小张，你晕不晕船？”我瞟了一眼他的上尉军衔，心想：这可是接触到的第一个上级，千万得好好表现，不能告诉他我晕船，不能刚来就讲条件。“没事，李助理，我身体好，餐厅还有电视看，在这挺好！”我把胸脯拍得山响。李助理听我这么说，没接茬，扭头回舱里了。我则暗暗给自己鼓劲：连晕船这一关都过不了，到了礁上怎能吃更大的苦？

　　尽管起航时偷偷吃过几片防晕药，可几个小时后，我还是开始觉得恶心，晕头转向，全身乏力，晚饭几次顶到嗓子眼……趴在桌上试着睡一会儿，剧烈的晃动却让我不得不用力抓住桌子以免摔倒。发动机的轰鸣，弥漫的油烟味，摇晃的船舱，都让人难以入睡，只能逼着自己闭上眼睛假寐。

　　忽然，一股巨浪让船身猛地倾斜，我感觉胃像被猛击了一拳，肚里的食物一瞬间全涌到了嘴里。我鼓着腮帮子，踉踉跄跄地走到船边，扶着船舷吐得上气不接下气。船还在剧烈摇晃，我不得不用两只手紧紧抓住栏杆以免掉到海里。

　　这时有人在后面拍拂我的后背帮我顺气，我含糊地说了声“谢谢”。抬头一看，居然是李助理，我赶紧用手抹了抹嘴，站直说道：“李助理好！”李助理一手扶着栏杆，一手伸到裤兜里掏出纸巾给我擦嘴，我赶忙接过纸巾自己动手。

　　“小张你到我铺上去睡吧，我去餐厅看会儿电视。”李助理说。我没接茬，借着船舱透出的灯光看到，他眼里充满了血丝，脸上湿漉漉的，海魂衫胸前一片是湿的，衣领上还沾着食物的残渣。他自己也刚吐过，肯定也是晕船了。

　　“没事，李助理，我吐完就好了。你也晕船，回去睡吧！”李助理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你胡说什么！我多少年老海军了，坐过的船比你坐过的车都多，多高的浪我没见过，这点浪我能吐吗！让你去床上睡，你就老老实实去！”

　　“李助理，我真没事，你回去睡吧。”我坚持推辞着。这下李助理真发火了，他扯着嗓门吼道：“你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来部队不知道听招呼吗？令行禁止懂不懂！”说罢，他几乎是连推带拉地把我摁到床上，我挣扎着爬起来，想谢谢他把自己的床铺让给我，他看我要说话，抢先一步说道：“闭嘴，睡觉，能睡着算你长本事。”说罢他便扶着舱壁，向餐厅走去。

　　躺在床上，眩晕的感觉减轻了不少，晕船的症状缓解了许多，但我却没有睡着。我想着，他高大的身板蜷缩在餐厅窄小的桌椅上过夜的情景；又想到，我和他非亲非故，未曾谋面，他官比我大，资历比我老，却不顾自己来照顾我。于是，我想到下船后怎么也得给他“意思意思”，正好，出发前还带了两条烟……

　　如今，我到南沙已经半年了，可那两条烟还静静地“躺”在背囊里。不是因为找不到给他的机会，而是因为在南沙与首长和战友相处的日日夜夜，接二连三地发生着类似的许多事，令我时常感动，改变了此前的想法，不想“自找麻烦”。

　　中秋节晚上，单位组织聚餐，仍是简单的“值班菜”，只是每桌都上了几盘凉菜，显得丰盛一些。政委见大家都闷头吃，就提议吼3声“干”一起碰杯。我的座位跟主任相对，站起来正好面向他。我见他左手攥着杯子，右手握着拳，吼3声“干”时瞪着眼，脸上的皱纹被撑开了，每吼一声背都弯下几分，杯子里的饮料也因为过度用力，洒到了裤子上。但是，振聋发聩的3声“干！干！干！”，瞬间给我强烈震撼：主任和政委带我们吼出的分明不是干杯的“干”，而是干工作的“干”！

　　夜里躺在床上，想起来到南沙后的日日夜夜。南沙，面向大海，离太阳很近，离使命更近，我亲身见证了忠诚与血性。李助理和守礁战友让我懂得了——真正的军队是什么样子，好的带兵人、好的干部是什么样子，他们告诉我该如何书写自己的军旅人生。

　　两条香烟仍在背囊中“沉睡”，而一瓶海水、一捧海沙却已备好——这是准备给家人的礼物，这是青春的献礼。（张一犁）